我一直有一个社区梦，希望能汇聚一波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一起研究、共同学习。但这个梦想从来都没有实现过。除了筑梦，我也参加过不少所谓的社区，也研究过别人对社区的见解。今天试着整理出自己对于社区这个话题的思考。
社区的概念
首先要问一个问题，社区是什么。对于信息时代的大家而言，一听到社区会本能的想起以前的网络讲坛，甚至还有更早的 BBS。当年我在某部门工作时，新领导说要打造某某社区。我也是下意识地问是不是要做一个论坛功能。领导当面指出说社区是一种气氛，是一种感觉，一种你发出声音后很快有人回应的状态。而论坛则只是社区的一种承载方式。社区的本质是一群人以及他们之间的连接。
如果你有研究过互联网的早期历史，你就会发现当时的精英们特别推崇社区自治。比如说最他们认为所有关心互联网的人构成一个社区，目前这个社区主要通过 IETF 的邮件列表相互沟通。而某个地区所有关心或者参与互联网建设的人则构成一个小一点的社区。所有重要的问题都需要通过社区充分讨论后决定。但社区具体包含哪些人呢？并没有明确的标准。在某种程度上，任何人都可以通过邮件列表加入相关的讨论。
另外，社区一词并不局限于互联网领域。一个小区、一个村庄、一群有某种共同的爱好的人，甚至一个国家的全体国民，都可以构成一个社区。社区的核心是一群因为种种原因而相互连接的人。因为有了互联网，这种连接可以跨越天涯海角，所以社区的规模也变的非常大。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越来越多，社区的气氛也随之不断变化。传统的社区受限于地理位置，大家移居的可能性相对较小，社区成员和规模比较稳定。而互联网社区则几乎没有限制，来去自由。再加上不同思想的碰撞，社区不断出现兴衰交替。
社区的生命周期
不同的社区居然有相近的生命周期，这是 lcamtuf 给我们带来的重要启发。lcamtuf 回顾过去 25 年自己参与专业社区的经验，无论社区规模是 200 人还是 20 万人，无论社区关注什么内容，它们基本都会经历五个发展阶段：
阶段一：萌芽
社区一般是从另一个不太专业的社区分化出来的，或者是一组有共同爱好的人临时组成的。
大家是因兴趣而相聚，热衷于学习和分享。社区成员也很自觉，整个社区井然有序。没人会提问低级问题，新成员会受到热烈欢迎，并且大家都耐心帮助新加入的朋友。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社区开始形成规范或者共识。这种共识通常由社区的活越分子或者知识经验最丰富的成员发起。社区规范通常会包含行为规范、技术偏好或者品牌轻向等内容。从这时候起，反对共识的声音开始逐渐被弱化。
阶段二：爆发
成功的社区往往会因为某个事件而突发瓶颈而迎来爆发式增长。作者举了 /r/preppers 的例子，它是在新冠病毒(COVID-19)流行后发展起来的。
大家最开始乐见社区扩张，但很快这种增长就带来负担。新加入的成员可能会重复问同样的低级问题，而核心成员疲于应对。有一些可能可能会离开，其他的成员可能会不断重申社区规范来试图维护社区秩序并改善社区内容质量。
阶段三：打压
下一个阶段是试图通过规则来维护社区秩序。核心成员开始编写冗长的 FAQ 文档并制定更加严格的社区行为规范。这些努力基本都是徒劳，因为很多新加入的社区成员压根不会看这些冗长的文档。有些新手可能会看，但感觉文档并没有解决自己的问题，所以仍然提问。这个时候，社区的核心成员开始排斥新人，要求他们不要做伸手党。
在这个阶段，社区核心成员聚到一起，他们越来越难以容忍低水平成员和持有不同意见的成员。从而导致有部分人被驱离。这个阶段也往往会发生社区分裂。随着成员的流失，留下来的人会越来越偏激。
✏️Note
社区成员思想走向偏激的问题可以参考这篇文章 Evaporative Cooling of Group Beliefs2
文章的观点就是一个群体的信仰遭遇挫折之后，那些信仰不坚定的人会逐渐离开。而坚持留下的肯定是死忠分子。长此以往，群体的思想就会越来越极端，越来越容不下不同的意见，从而导致稍微不那么激进的成员逐渐脱离。这预示了人类社区终会崩溃的宿命😂
阶段四：挣扎
水平低下的成员不同涌入，但同时社区也难以维护健康的发展。噪音问题没有了，但核心成员之前有意义的讨论也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可能是行业头条新闻和产品发布信息。
为了应对资深成员的持续流失，社区开始讨论一些深奥的话题、元讨论和圈内幽默。
阶段五：沉寂
最终社区还是走向沉寂。大家不再现寻求技术建议，多数不活跃的成员逐渐退出，只剩下核心团队的老成员还在支撑。脱离主题的闲聊占据中心版面：最活跃的帖子涉及政治、健康、离婚和死亡。大家不再讨论社区创立之初的技术主题。
从萌芽走向沉寂，却又为新的社区却又会在老的灰烬中重新生长。
我最早看到这篇文章时感受很深。几乎我知道的社区也都经历了这五个阶段，最显著的就是全球主机论坛。当年非常活跃，内容也非常丰富，现在沦落成各种垃圾内容的大本营。而随着它的衰败，又有很多新的主机社区不断兴起。我最近加入的 NodeSeek 也由最开始的技术讨论而漫漫变成了黑灰产广告的大本营，所以我就退出了。我自认为是认真研究技术的，但社区的气氛已经慢慢容不下认真的人了。这跟 lcamtuf 的描述也基本吻合。
当然了，大多数社区都只会停留在萌芽阶段，跟本发展不起来～
那怎样才能建设一个长期繁荣的社区呢？
社区的未来
我之前还退出过一个社区 v2ex ，原因是管理员非常双标，根据心情封帖。同类的内容，别人发就事，我发了就被判成广告贴，完全黑箱操作。一副老子说着算的腔调。这就引出了另外一个问题，社区的归属问题。
根据前面的讨论，社区是一群相互连接的人，它不应该属于某一个具体的个人。但社区又需要论坛等媒介来承接。这些媒介总是有归属的，也就是所谓的站长。我们在加入社区讨论的时候，我们提供的内容到底算谁的呢？大多数情况下是算站长的，我们退出的时候甚至都不能要求删除自己之前发布的内容。
如果社区成功了，后续产生的收益肯定也是归站长所有。那社区成员辛苦的付出岂不都是在为站长打工？
另外，站长因为是管理员，所以有更高级的权限。它几乎制定了所有的规则，其他成员只能算是某种依赖站长的仆从。
所以说，社区成员跟站长既有互利的一面，又有冲突的一面。是一种博弈关系。但从长远来讲，社区成员是在为站长打工。也基于此，除了一些小白能真正从社区学到知识外，大多数人只是在利用社区积累等级并且不断地打广告或者圈流量。而站长肯定不乐意看到这些人剜自己的肉，于是会不断制定限制外链、禁止分享站外联系方式等规则，甚至直接封号。
那有没有可能构建一个人人平等的社区呢？想象这样的社区，虽然站长提供了交流的平台，但他并不能此而获得特权。所有的社区事务都由成员按照明确的规则共同决定。各成员都有义务参与社区建设，可以贡献内容，可以贡献IT资源，甚至可以贡献资金。各种资源在公开监督的条件下使用。人人参与，人人平等。
这样的社区能不能长治久安呢？其实也不好说。现行的制度结果好像不是极左就是极右，很少能坚持走温和中间路线。有所谓矫往必须过正😂现在特朗普当选就是个例子。同样的例子还有 DNS 系统。如果你仔细研究 DNS 的历史，那些域名注册局最早应该是由社区的成员志愿维护的，目的是为社区所有成员提供服务。但是自愿就无法提供稳定服务，所以后来逐渐发展成了市场化机制。而现在 Verisign 运营着 .COM 域名，连连涨价，只看利润不看社区，更别提志愿为社区服务了。
所以说在现在条件下，理想的社区是不可能的，有的只是利益交换。我们也不抱有太多执念。
💡Tip
lcamtuf 的文章我很早就看过，当时就想写读后感。可后来三拖两拖就不了了之了。再到后面想找，怎么也想不起来关键词。最后居然在统计之都的另一个帖子里找到了，真是踏破铁鞋无妥处，得来全不废功夫🎉